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学堂的梁木刚架起一半，阿秀突然发现夯土里混着些奇怪的东西——不是碎石，是半截指骨，白森森的，还缠着点腐烂的布条。她刚要惊呼，就被毛小方捂住嘴：“别出声！”

毛小方蹲下身，用树枝拨开夯土，指骨下面竟埋着个锈迹斑斑的铜锁，锁上刻着朵残荷。“这是‘锁魂锁’，”他声音压得极低，“当年柳家小姐下葬时，陪葬的就是这种锁，怎么会在这儿？”

阿秀想起柳婆婆说过的故事：三十年前，柳家小姐难产去世，孩子也没保住，下葬那天，柳老爷亲手把孩子的胎发锁进了铜锁，埋在小姐坟前。

“难道……”阿秀指尖发颤，“这地基底下是……”

话没说完，夯机突然“哐当”一声卡住了，工头骂骂咧咧地去看，刚弯腰，就被从土里伸出的一只青灰色的手抓住了脚踝，拖进了夯土坑。

“救命！”工头的惨叫戛然而止，坑里涌出黑褐色的泥浆，像煮开的粥，咕嘟咕嘟冒着泡。

毛小方拽起阿秀后退：“是柳家小姐的怨气！她以为我们要挖她的坟！”他从怀里掏出个黄纸包，里面是晒干的艾草和糯米，“快撒！”

阿秀抖着手把纸包里的东西往坑里撒，泥浆突然炸开，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影子从泥里站起来，长发遮住脸，怀里抱着团黑乎乎的东西——像是个没成形的婴儿。

“还我孩子……”影子的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，红嫁衣上的金线在月光下闪着冷光，“你们挖我的坟，是想把他也挖出来吗？”

毛小方突然想起柳婆婆给的那半块玉佩，急忙掏出来：“柳小姐！这是你当年给柳少爷的定情玉佩，他临终前说，让我们给你带句话——孩子没丢，被路过的云游僧抱走了，现在在五台山当和尚，法号‘了尘’！”

红嫁衣影子猛地抬头，长发散开，露出张惨白的脸，眼睛里没有瞳仁，只有两个黑洞：“你骗我……”

“是真的！”阿秀急忙从包袱里翻出张画像，是柳婆婆临终前画的，画里的小和尚正在敲木鱼，眉眼像极了柳家小姐，“你看，这是了尘大师，去年他还托人带了画像回来，说知道自己的身世，等圆寂了就回来守着你。”

影子盯着画像看了半晌，怀里的“婴儿”突然化作青烟，红嫁衣的颜色渐渐淡去，她对着画像深深鞠了一躬，身影慢慢透明，最后化作点点荧光，落进夯土坑里。

坑底露出块青石板，上面刻着“柳氏婉娘之墓”。毛小方和阿秀对视一眼，轻轻把青石板盖回原处，又在上面种了棵柳树。

第二天，工头从夯土坑里爬了出来，除了身上沾着泥，一点伤都没有，只是总念叨着：“梦里有个穿红衣服的姐姐，给了我块糖，真甜……”

阿秀摸着刚发芽的柳枝，突然明白柳婆婆说的“执念”是什么——不是恨，是没说出口的牵挂。毛小方把那把铜锁挂在柳枝上，风一吹，锁芯发出细碎的响声，像谁在轻轻叹气，又像在笑。

学堂建成那天，了尘大师真的来了，穿着灰布僧袍，手里捻着串佛珠，站在柳树下合十行礼。阳光透过柳叶落在他脸上，和画像里一模一样。

“阿弥陀佛，”他声音温和，“家母托梦说，这里的月光，终于不冷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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