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两点,爸爸抱着裹好的我下楼。
妈妈拎着一个大塑料袋跟在后面,里面是我的衣服,课本还有那个总在沙沙响的尿袋。
只有这时,爸爸把我放进车后备箱时,动作才轻得像在放一件易碎品。
车开向后山。没有人说话,只有爸爸坐在一旁抽烟,一根接一根。
下了车,叔叔最先开始用带来的铁锹挖坑。
妈妈跪在地上,把塑料袋里的东西倒出来。
“烧了吧,”叔叔喘着气说,“烧干净,埋了,就没人知道了。”
妈妈拿出打火机,先点着了我的作业本。火苗窜起来,映亮她满是泪痕的脸。
她又拿起一件旧衣服,准备扔进火堆。
突然,一本硬皮的本子从衣服里滑了出来。
那是我的日记本。粉红色封面上贴着一张歪歪扭扭的全家福。
妈妈的手顿住了。她下意识翻开第一页。
上面写着的字很大,笔画重叠,像刚刚识字的小孩子写的
“今天姐姐说带我买糖,她走了。一个叔叔说帮我,他摸我,疼。我不敢说,爸爸妈妈会生气。”
妈妈的手指开始发抖。她快速翻着我的日记。
“袋子又漏了,妈妈骂我脏。可是清清明明洗澡了。”
“学校同学推我,说我是漏水的水壶。爸爸看见了,他也生气了。是我的错吧。”
“我想变干净。洗衣机可以洗干净东西。洗干净了,爸爸妈妈就会爱清清了吧。”
最后一页的铅笔字被水泡得有些看不清
“我喝了刷马桶的水,肚子里有火。我要进洗衣机了。等我出来,就是干净的小孩了。爸爸妈妈,到时候可以抱抱我吗?就一下……”
歪扭的字下面,画着四个火柴人,两个大两个小的,互相牵着手,幸福地站在一起。
妈妈的手一松,日记本就掉进了火堆里。
但那些歪歪扭扭的字,在火焰中反而更加清晰。
妈妈好像忽然想起很多事。
想起我第一次叫她妈妈,口齿不清,流着口水。想起我学会走路,摇摇晃晃扑进她怀里。
想起我挂上袋子的第一天,哭了一整夜,她那时还抱着我,心疼地说
“清清不怕,妈妈在。”
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她不抱我了,甚至看见我就皱眉,说恶心……
原来是她亲手,把珍贵的东西毁掉了,丢掉了。
“不…不!!”
妈妈突然尖叫起来,伸手去火里抢本子,却被爸爸一把拉住。
爸爸捡起一根树枝,从火里挑出烧了一半的日记。他盯着那些日记里的字,脸上表情慢慢变得不一样。
“冉冉…”
爸爸转过头,看着车里的姐姐
“你那天…是不是故意把清清丢在商场的?”
姐姐没有开口,只是整个人缩在车后座,脸色惨白。
“说话!”
爸爸的声音第一次这么大。吓得姐姐哇地一声哭出来
“我…我只是生气…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……“
妈妈瘫坐在地上,看着烧焦的日记本,又看看后备箱里被被子裹着的我。
她突然开始用头撞地
“我干了什么!我干了什么啊?!清清!清清!”
叔叔被爸爸妈妈突然的变化吓了一跳,他冲过来低吼着
“你们疯了嘛!快埋了走人吧!”
爸爸抬起头,看着叔叔。
他眼睛里有什么东西,一点点裂开了。"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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